第2节(5 / 11)
羊肉烩面确实地道,口外的羊肉肥而不膻,炖熟了切成块,也有切片的,老汤做底,面条现抻,加上几块羊肉,放上香菜、葱花,浇上山西老陈醋和辣椒油,热乎乎的一大碗,谁看了谁流口水。王宝儿要了一大碗烩面,另加了两份羊肉,待烩面做得,跟伙计借了个托盘,放上一双筷子,托在手中直冒热气,这才去找崔老道。
崔老道正低着头在卦摊儿前忙乎,这两天长能耐了,跟撂地说相声的学了白沙撒字,面前放着一块青石板,手攥一把白沙子,一边撒一边哼哼:“一字写出来一架房梁,二字写出来上短下横长……”从一唱到十,然后再从十往回唱,唱的时候还得加上两笔,再拉一个典故,好比说“十字添笔是个千字,赵匡胤千里送京娘;九字添笔念个丸字,丸散膏丹药王先尝……”唱这个不为别的,无非是招揽生意。过去的相声艺人在街头撂地,一边唱太平歌词,一边撒沙成字,这个绝活儿叫“千字锦”。崔老道依样画葫芦,颇有几分活到老学到老、艺多不压身的劲头儿。不过崔老道还没练好,撒出来的字歪歪扭扭,心下正在烦乱,瞧见王宝儿端来一大碗羊肉烩面,忙扔下手中的沙子上前相迎。
王宝儿不急着说话,先把托盘往上一递:“道长,您趁热!”
别说是跟王宝儿,崔老道跟谁也不客气,今天打家出来就没吃早点,闻见这十里飘香的羊肉烩面,腹中已如雷鸣,什么架势也顾不上摆了。他接过托盘往路边一坐,端起大海碗“稀里呼噜”就往嘴里扒拉,吃了个风卷残云,转眼,一大碗面条、几块羊肉进了肚子,面汤喝得一干二净,碗底都舔了。崔老道心里有了底,连碗带托盘放在旁边一块石头上,用袖子抹一抹嘴,说道:“今儿是三月三,贫道本该上南天门给西王母贺寿,可是掐指一算,算定王大财主有事来问,蟠桃会琼花宴不赴也罢!”
王宝儿说:“道长神机妙算,小人当真有一事请教。”于是将买宅子的来龙去脉给崔老道念叨了一遍,说到最后问崔老道:“都说那是凶宅,可是价码儿再合适不过了,但不知买下来会不会出事?还得请道长您给拿个主意!”
崔老道若有所思,沉吟片刻说道:“王大财主,你这几十家水铺只是小财,只要水缸里的金鱼儿不动,大财还在后边。一座宅子而已,但买无妨,正所谓‘根深不怕风摇动,树正何愁月影斜’。贫道这两句良言赠予财主爷,回去你再好好悟悟。”
王宝儿心下仍不踏实:“道长总说我能发财,不错,如今我是有点儿钱了,可也称不起财主,能置办一座称心的宅子,安安稳稳地过日子,我便知足了。想必您也知道这座宅子,荒废了不下几十年,在过去来说,谁住进去谁倒霉,我王宝儿又没有三个脑袋、六条胳膊,如何压得住呢?”
崔老道见王宝儿不信,让他把左手递了过来,指着手心说道:“此言差矣,那些人住进去倒霉,是因为他们命中无财,而你王大财主命中之财远不只如此。你瞧你这掌纹,两横两纵,形同一个‘井’字,这叫掌中井,五指则是五道财水,全进了你这口井,何愁发不了大财?”
王宝儿听了崔老道这几句话,如同吃了定心丸,心下主意已定。拜别崔老道,刚走了没几步,崔老道从后面喊住他,追上来说:“王大财主,那宅子买可是买,只是有一节,我记得宅子后院里有一棵枣树,买下来之后,你得先找人把这棵树砍了。”王宝儿不解,园子里有棵枣树遮风挡雨,还能吃枣,难道不是好事?而且天津卫城里的宅门小院,种枣树的也不少。崔老道说道:“这你就有所不知了,所谓桑梨杜枣槐,不进阴阳宅,枣树是好,但不能种在自家院子里,这是其一。再者说来,院中有木,是为一个‘困’字,砍了树,方能天地开阔,住得踏实,万事大吉。”
一番话听得王宝儿心服口服外带佩服,再次拜谢崔老道,直奔北大关袭胜茶馆。进门一看,台上一出《黄天霸拜山》正演到紧要关头,紧锣密鼓打得热闹。冯六也还坐在原处,摇头晃脑听得正带劲儿。王宝儿走过去在冯六对面坐下。冯六瞧见王宝儿脸上的神色,不用对方开口,立马就明白这桩买卖成了,站起身来抱拳作揖:“给您道喜,看来您是想明白了,得嘞,接下来的事您交给我吧,不出半个月,保管让您乔迁新居。”王宝儿连连道谢:“冯六哥,就拜托您多费心了!”
接下来冯六又去找卖主,按这行的规矩,买卖双方不能直接见面谈钱。王宝儿出的钱不多,冯六心里明白,顶多再让王宝儿多给自己几个赏钱,关键还是要去卖主那边再杀杀价,杀下来多少钱都是自己赚的。卖主那边也急于出手,毕竟这房子砸在手里年头不短了,租都租不出去,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破,能卖点儿钱回本就知足,几番谈价,又让冯六狠赚了一笔。
冯六趁热打铁,第二天一大早就约上主家和保人,写文书立字据、签字画押按手印,交割了地契,到官府验证纳税,办妥更名过户的手续。这叫官有公法、民有私约。王宝儿见房契上白纸黑字写下自己的大名,加盖了斗大的官印,接过钥匙,至此这个宅子就归他了,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,又请冯六去了趟饭馆,鸡鸭鱼肉一通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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